白马眼睛一亮。
瞳孔在檐下灯笼的昏黄光晕里缩成针尖,鼻翼因急促呼吸微微翕张。
青石砖映着残雪寒光,在他蟒纹深衣上投下斑驳暗影。
[面诽王上,这竖子是真有异心啊,那就好办了。]
垂在广袖里的手指蜷了蜷,指甲掐进掌心带来愉悦的刺痛。
低首时脖颈弯出恭顺弧度,发冠垂缨扫过绣着白云纹的衣领。
白家大公子笑容里加上了一抹谦卑,喉头滚动着挤出气音:
“公子放心,附近都是我家忠仆、家臣……”
袖口金线随着手臂轻微摆动,忽明忽暗,白马又凑近了些,声音更小了:
“还有可以剖开腹心、献上肝胆的至交好友,不会传到王上耳中去的。
“便是传到了……”
白马突然抬眼皮,眼尾细纹堆起谄媚褶皱。枯瘦手指在身躯遮挡下微微一勾,虚指咸阳宫方向。
白家檐角铜铃恰被北风撞响,叮当声里混着白家大公子刻意压低的沙哑:
“这秦国,公子才是众望所归啊。”
嬴成蟜大笑,笑声打破沉寂夜色,震得白家宅邸门头悬挂的那俩灯笼的金黄穗子簌簌摇晃。
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,玉带钩撞着剑鞘琅然作响,尽显少年张狂本色。
附近两条街道上,日常巡行探查有没有梁上君子、走地贼人的两队内史府卫卒隐隐听到动静,一前一后向此赶来。
他们踩着结霜的夯土道疾行,皮甲鳞片相撞的哗啦声接续方才笑声不让夜色沉寂。
每个人靴底沾着未化尽的残雪,每一步都会带起细碎冰碴。
两队卫卒前后脚来到,都在距离白府门前三张左右距离站住了脚。
秦国一队便是十人,两队卫卒就是二十人,领头之人皆是什长。
两名什长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,到了地一看果然是白家门户,感觉比当年跟着王陵将军吃人肉还难受。
可职责所在,扭头就走肯定不行,要下囹圄的。
后来那队的什长远远站住,冲先来那队摇摇火把——你们先来,你们问问,有事一起上。
先来那队什长往地上吐了口涂抹,暗骂了一声“晦气”。转身时,腰间铜牌撞得“叮当”响,点出个眉眼阴鸷的卫卒。
这倒不是他让下属背锅,没有担当。
实是老秦贵族都不为人子,尤以孟西白三家为最。
孟西白三家族人就不说了,个个都是大人,惹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