袋竹篓堆积,远望竟似小丘。空气中米粮陈香、茶叶清气与腌货腥咸纠缠不清,更兼挑夫身上的汗气蒸腾,端的五味杂陈。
但听那“起货喽——”“让一让——”的吆喝声,混着纤夫的号子、商贾的讨价还价,嘈嘈切切,好一个名利场中的热闹所在。
忽见一大一小两艘船正要解缆。
那大船雕栏画栋,朱漆灿然,窗棂上还嵌着螺钿,正是赖尚荣的坐船。
旁边小船,乃薛家船只,此番要载谢季兴并四个薛家奴仆。这四个奴仆皆是薛姨妈精挑细选认为可靠的。
此刻,四个薛家奴仆正哼哧哼哧抬着两口箱子登船。那两口箱子看着普通,外头贴着“江宁土物”的红签,内里装的却是三千两黄金。
赖尚荣负手立于岸上,瞧着那几个薛家奴仆抬箱时青筋暴起、汗如雨下的模样,心下暗忖:“若不是三千两黄金,何至于这般沉重?王隆所言应当不虚!”思及此,嘴角不觉浮起一丝冷笑。
随即,赖尚荣登上了赖家大船。
为了谋夺薛家黄金,他此行故意只带了几个随从,却偏生捎上两个女人——一个是彩岚,模样标致,且擅长弹唱;另一个是彩岚的丫鬟卉儿。
彩岚原是江宁一家青楼的清倌人,赖尚荣近日花了千两雪花银得手,正迷得神魂颠倒。
赖尚荣知道,为了谋夺薛家三千两黄金,他此行不该携彩岚同船。然,他若不携彩岚与他同路进京,便不放心,何况,有彩岚同路,也可打发他漫长旅途上的寂寞。
此刻,赖尚荣见彩岚坐在舱房窗边,斜倚窗沿,罗帕半掩朱唇,眼波流转间自带一段风流,早把“谨慎”二字抛到爪哇国去了。心中只想:“横竖此事万无一失,便带个美人又何妨?”
……
……
赖尚荣与谢季兴分乘大小二船,自江宁启程,经大胜驿、龙江驿、江东驿、龙潭驿诸水驿,一路上但见白帆点点,橹声欸乃,倒也安稳。
及至镇江府京口驿,便转了大运河北上。
这日两船正经过扬州府境内的河道。
恰逢细雨霏霏,那雨丝细若牛毛,密似蛛网,将远山近水笼得影影绰绰。但见芦苇丛中白鹭惊飞,河道渐窄,四下里竟无过往船只。
这番景致,倒应了“细雨湿衣看不见,闲花落地听无声”的意境。
正行间,忽听芦荡深处唿哨一声,恰似裂帛之音。陡然窜出两只快船,船内各有七八个蒙面大汉,俱是青布包头,黑纱覆面。这些汉子手持明晃晃的兵刃,在细雨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