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他偷眼瞥见阶下三十六抬聘礼,最前头那对活雁正引颈长鸣,羽翎在风中舒展如缎,又听得门内传来自家同僚——那五品官媒局促的请安声,只觉喉头发紧,手心沁出薄汗。往常哪敢想,竟能与这等天潢贵胄同席论礼?
众人移步进厅,紫檀八仙桌上早摆了建莲红枣茶。分宾主落座后,三位媒人展开红绸婚书,从纳采吉期谈到亲迎仪程,又细细斟酌三书六礼的细节。
贾蓉倚着雕花槅扇静听,方知这婚仪中竟藏着诸多讲究:下茶要选谷雨前的雀舌,合卺要用并蒂莲纹的银杯,连撒帐时所用的五色果,都须按八卦方位摆放。
北静王轻笑道:秦世翁,蓉世兄既有此诚意,不如将婚期定在腊月十八?既是黄道吉日,又暗合要发的彩头。
牛继宗亦抚须附和,满堂皆是和乐之声。秦业望着案上金灿灿的龙凤帖,眼眶不觉发热——这般风光体面的婚事,便是做梦也不敢想的。
却说秦府后宅,暖阁中红泥小火炉正煨着炭火,秦可卿垂首坐在竹榻上,素手翻飞间,绣绷上的并蒂莲已现雏形。
忽听得环佩叮当,瑞珠掀帘而入,鬓边珠翠随着急促的喘息轻颤:姑娘!天大的喜事!贾公爷今日亲自来提亲,还请了北静王、一等伯牛爵爷做保媒呢!
秦可卿猛地抬头,鬓边茉莉颤落半朵。脸颊泛着红晕,眸光流转间似有星河闪烁——北静王何等尊贵的身份,竟肯屈尊为她这寒门女子执柯,分明是将秦家放在心尖上的。
姑娘快看,这可是天大的体面!宝珠捧着手炉凑过来,面上笑出两个梨涡,日后您做了县公夫人,得了超品诰命,年后正月初一便能随命妇们入宫朝见皇后娘娘,说出去谁不艳羡?
秦可卿咬着唇,耳尖泛起绯色。往日里悬着的心忽如坠进蜜罐,又似被春风拂过的湖面,泛起层层涟漪。她想起前日还对镜暗自垂泪,如今竟得这般圆满,眼眶不觉发热。
别打趣我了。她轻嗔着转身,指尖抚过绣架上的新帕,倒不知...他生得什么模样?
话一出口,自己先羞得低下头。恍惚记得坊间传闻,说那贾蓉生得面若冠玉、身姿挺拔,只不知比画中仙人还俊上几分?
想到此处,她忽又抿嘴轻笑,重新拈起银针。绣线在指间穿梭,针脚细密如心事,绣的仍是那对并蒂莲——只是这回,朵朵花瓣都似沾了蜜糖,连绣绷旁的红梅,都开得愈发娇艳了。
纳采礼毕,贾蓉与媒人商定,后续仪程一日一聘,算来六日后正好是腊月十八亲迎。秦业闻之暗喜,只盼女儿早日入宁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