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见那太监展开明黄诰敕，声若裂帛：奉天承运，皇帝诏曰：昊天垂德，彰君子重诺之美。今安国县公大婚，朕嘉卿守约之德，特赐秦氏超品诰命，赏如意双柄、宫花百枝、御酒百坛！

贾蓉双手接过圣旨，指尖触到那明黄绫缎，犹自恍惚。按例诰命先封嫡母，再及正室，今上竟越过尤氏，独赐秦氏。且寻常诰命册封，需经宗人府勘核、翰林院拟诏、尚宫局制衣，少则三月，多则三载，哪有这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？

他抬眸望向阶下，只见绣着十二章纹的诰命霞帔已由八名宫女托着，金线孔雀在烛光下熠熠生辉。太上皇虽赐下如意，却不及今上这道旨意掷地有声——封妻荫子乃人臣至荣，于大婚之日亲赐诰命，分明是要将君臣恩义刻在金石之上。

待诰命冠服送入洞房，圣旨供奉宗祠，已是星斗满天。前庭宾客交头接耳，看贾蓉的目光里多了三分敬畏、七分艳羡。那绛红喜烛将他的影子投在朱墙上，恰似一尊金光闪耀的神像。

贾珍立在廊下，望着那逆子周旋于显贵之间的身影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忽听得远处传来更鼓，一声一声，敲碎了他重掌宁府的旧梦。

寒风卷起檐角残雪，他重重一叹，转身隐入暗影，袍角扫落阶前未燃尽的炮仗碎屑，恰似扫落了满地碎梦。

忽闻司仪长声唱喏：吉时已到，新郎官亲迎喽——

两道谕旨接踵而至，直教原定吉时错付，檐角铜铃叮咚，倒似在催促这场迟滞的婚仪。

丁蒙！他招手唤来贴身亲兵，将一锭纹银塞入其袖中，快马驰往秦府，就说圣眷优渥，双旨临降，故而耽搁了行程。教姑娘宽心，莫要忧思。

亲兵领命而去。贾蓉暗恨自己思虑不周。本应此时已在迎亲归途，料想秦府上下必是望眼欲穿，新嫁娘恐也在绣房辗转。

秦府绣房内，鲛绡帐幔低垂，鎏金暖炉腾起袅袅香烟。秦可卿身着蹙金绣凤嫁衣，茜色软缎衬得肌肤胜雪，眉间一点朱砂痣恰似落梅映雪，更添三分华贵。

婆子们轮番诵读《女诫》，絮叨着晨昏定省、相夫之道，她却恍若未闻，只将指尖绞着嫁衣上的珍珠璎珞，心如鹿撞。

姑娘大喜！宝珠瑞珠跪在妆台前，眼眶泛红却笑意盈盈，指尖拂过她鬓边的累丝金凤钗，这凤冠霞帔可盼了多少年！

红盖头缓缓落下，朦胧的绛色纱幕中，想到之前的酸楚惶恐，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就要嫁做人妇，秦可卿眼角不禁泛起潮热。

忽听得窗外传来苍老叹息：可卿……

秦业立